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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日报专访秦川教授

2012年11月13日 陈巨慧 葛营营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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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画家”秦川

          青年钢琴家秦川在受聘山东大学艺术学院后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每个人的生活追求都是不一样的。音乐推广除演奏外,还需要教学,需要学术的研究和理论的发展,我想把精力放在对钢琴音乐的研究和不同曲目的发掘上。

“弹钢琴和跳舞、绘画一样,它的表达是综合素质的表现,而不仅仅是手指的运动。但是,很多钢琴家、包括学琴的孩子,却陷入了手指机械运动的认识误区。其实,钢琴演奏要想达到很高境界,必须有良好的德行,还要有非常高的文学、艺术修养。”

9月10日,世界著名现代钢琴大师、青年钢琴家秦川,在鲜花与掌声中接过了山东大学艺术学院的聘书,以杰出学者身份成为山大的一名全职教授。之所以放弃美国西切斯特音乐学院待遇优厚的工作,谢绝中央音乐学院和上海音乐学院的盛情邀请,最终选择山大,秦川说,他看重的是山大浓厚的人文气质,因为弹钢琴不仅仅是手指的机械运动,而且是一种综合性的艺术表现。

金丝边眼镜、利落短发、蓝格衬衫,面前的秦川眉宇间尽是书卷气。但在他跃动的话语中,你分明能够感受到一种音乐的韵律,和一颗赤子之心。 与山大“不谋而合”

秦川是六大国际钢琴比赛的金奖获得者,梅西安现代国际钢琴比赛金奖、“巴黎市大奖”和“鲁宾斯坦奖”等众多钢琴奖项,让他蜚声海内外,与郎朗、李云迪、马友友一起被称为世界主流乐团“华人四巨头”,有着“钢琴画家”的美誉。这样一位钢琴界的领军人物,忽然“空降”艺术学科并不见长的山大,自然引来了众多人的不解。

记者:在许多看似更具诱惑力的选项中,你的决定似乎有些出人意料。选择山大是更看重它的人文积淀?

秦川:是的。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去综合性的大学,而不进入专门的音乐学院?我想说,弹钢琴和跳舞、绘画一样,它的表达是综合素质的表现,而不仅仅是手指的运动。但是,很多钢琴家、包括学琴的孩子,却陷入了手指机械运动的认识误区。其实,钢琴演奏要想达到很高境界,必须有良好的德行,还要有非常高的文学、艺术修养。学艺先学做人,只有当人的整体素质提高了,他弹出来的曲子才能有内涵,才能感动人,这是特别重要的一点。山东是孔孟之乡,山大拥有非常好的人文环境,这对我的工作,对我自身的成长,都非常有意义。

记者:你的选择看上去总是与众不同。

秦川:与众不同也不是我刻意追求的。我觉得中国的高校是我发展中一个非常好的基点和平台,可以充分发挥我的潜力,并且,山东的音乐教育和钢琴演奏水平相对于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还有待提高。山东人很有热情,山大也很想把这个事情做好,这就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记者:山东是艺术生的生源大省,之前大家却一直在抢着往外考。你的到来,应该会吸引不少考生的关注。

秦川:我希望是这样。今年山大钢琴专业招收了7个本科生,他们全是我带的学生,明年我可能会开始带研究生。

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成立国际钢琴艺术中心,这将是我们国内的第二家,连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都没有的专业音乐机构。国际钢琴艺术中心成立后,除定期邀请国内外著名的专家作学术交流外,也会聘请著名的音乐家做客座教授。因为我一个人带学生,终究势单力薄,把国内外最好的音乐学家聘请过来,不仅可以提高我们自己学生的水平,也可以把全国各地的优秀学生吸引过来。

对于学习钢琴的学生来说,选择学校重要,选择老师更重要。学生就像一块璞玉,需要被雕琢出来。老师就像园丁,你的潜力可以让你长成根深叶茂的参天大树,但是需要园丁的辛勤培育,如果把你放在沙漠里,就算是再好的树,也会死掉。

我感觉自己很幸运,从初学“叨 咪”开始,我就碰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老师叶惠芳。虽然我出国这么多年,眼界开阔了很多,想法也变得成熟了很多,但我始终觉得她的教学理念是非常先进的,这一点难能可贵。我也会把自己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学术的研究和推广上,希望能培养出世界一流的人才。

拒绝人云亦云

秦川出生于南京,父亲是前线歌舞团的作曲家。他5岁开始习琴,8岁开始进行音乐创作,15岁即同上海交响乐团赴香港演出,引起轰动。一连6次夺得世界级钢琴大赛桂冠,这在中国乃至世界的钢琴家中实属罕见,秦川也因此成为大家眼中“谜一样的人物”。

记者:我发现你和郎朗、李云迪,都出生于音乐世家。这是否说明天赋的重要呢?

秦川:天赋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如果要在某个领域达到很高的水平,需要具备一定的先天条件。就像打篮球一样,像我这样的个子,就不可能去打篮球,再打也不可能成为NBA的明星。像姚明这样的身高,就可以去打篮球。但是,这也不是成功的唯一决定条件,姚明打篮球并不仅仅因为他个子高,还因为他打得好,所以,后天的培养也是非常重要的。

记者:父亲在你的音乐成长之路上给了你哪些助力?

秦川:我爸爸是搞音乐的,这是得天独厚的一个条件。从小我所接触的就是音乐、音乐、音乐,耳边的音乐几乎没停过。耳濡目染之下,我对音乐世界也有了自己的认识。12岁时,我就成了一个“名曲指南”,对于每个作曲家、钢琴家的作品我都非常了解,包括现代音乐。可以说,在音乐培养方面我爸起了很大的作用。

记者:他希望你能延续他的事业,成为一个音乐家?

秦川:不,他没有什么功利心。他从来没有对我讲过例如“你要练10个小时琴”、“要考上上海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成为一个钢琴家”的话,只是让我根据我的兴趣来发展。我小的时候成绩也非常好,数学比赛在全区得过第二名,写的文章也经常被老师夸奖。我的父母从来没有刻意地把我往这条路上推,走上这条路主要还是因为老师的引导,她觉得我在音乐方面有才能,会有所造诣。小学毕业时,在对文化课成绩要求极高的南京外语学院附中和被视为“音乐家摇篮”的上海音乐学院附中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当时,在江苏的青少年中我的钢琴水平是不错的,但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附中之后,我发现那里有太多高水平的尖子生,有的老师甚至劝我改专业,他们觉得我练得太少,基础太差。这并没有吓倒我,反而激发了我练琴的决心。终于在两年后得到了老师的认同。

记者:但在学琴的孩子中,勤奋的并不在少数,你又为何能够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秦川:我想是个性。我从小就比较有个性,对世界、对文化、对人,我都有自己的独立的见解,我不喜欢人云亦云。比如我们现在要写一篇论文分析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这是一个被写烂了的主题,大家都知道的主题,如果我要写的话,我就要找个新颖的角度,按照我自己的角度,个性地去理解。我比较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双博士学位钢琴家

1995年,秦川从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毕业,以全额奖学金赴美国奥伯林音乐学院学习。后考入美国最著名的音乐学府茱莉亚音乐学院,并成为该学院百年历史上第一个同时获得最高演奏家文凭和最高博士学位的人。

记者:博士学位得之不易,在音乐领域一连拿下两个博士学位更是难得。当别的音乐家在忙着开演唱会、扩大自己知名度的时候,你却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到了学业之上,这样做是否值得?

秦川:我很看重我的学业,否则我就不会下这么大的工夫。茱莉亚音乐学院这样一个全世界最高的音乐学府,是不会轻易授予博士学位的,所有有博士授予权的专业每年招收的博士生不会超过10个,而钢琴专业每年可能只有一个人,入选的人都具有世界最顶尖的专业水平。我考进茱莉亚之后,就决定要接受这个挑战。

我先修的是最高演奏家,这个博士学位需要两年时间,从全世界挑选两人就读,全额奖学金,得来非常不易。拿下最高演奏家的学位后,我又开始修最高博士学位,这个学位要读5年,我中间有一年生病,休学一年,一共读了六年。这期间,前两年是上课,课程排得很紧。两年后,进行口试和笔试,考试范围非常大,涉及整个古今音乐史,很少有人能一次通过,而我一次就通过了,并且拿了一个很好的分数。然后就开始写论文,要求也非常高,我的论文《中国新潮音乐:1976-1989》写了140多页,现在已经被送到学院图书馆收藏。除此之外,还要举行三场曲目完全不同的独奏音乐会。

可以说,为了完成学业,我吃了非常多的苦,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所收获的要远远大于我的付出。

记者:漫长的求学经历也让你与其他音乐家有所不同?

秦川:每个人的生活追求都是不一样的。音乐推广除演奏外,还需要教学,需要学术的研究和理论的发展,我想把精力放在对钢琴音乐的研究和不同曲目的发掘上。

记者:所以,当郎朗每年开上百场演奏会的时候,你可能只有四五十场,甚至十几场?

秦川:郎朗是我的同行,他和李云迪一样,都是很优秀的钢琴家。钢琴人才培养出来是很不容易的,他不像一个歌星,可以假唱。钢琴家靠的是硬碰硬的功夫,是装不出来的,也是包装不出来的。

我真的非常敬重和佩服郎朗,每年上百场的演奏会,今天飞美国,明天飞巴黎,这样的生活需要超人的意志才能坚持下来。但是我跟他生活的气质完全不一样,我必须要有自己的生活,练琴、演奏、教学,我非常喜欢写作,经常在学术期刊上发表一些文章,还需要有足够的时间研究一些新的课题。

记者:在美国学习、任教十多年来,你认为美国与国内的音乐教育有什么差别?

秦川:国内的音乐教育非常专注于对学生专业的发展,比如每天保证8小时练琴,老师拼命给你上课,针对性很强,所以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出成果,这是中国音乐教育一个好的方面,老师跟学生的关系也会非常近。但是,这一教育模式的弱点就是学生的视野太狭窄。国外的音乐教育比较宽松,会让学生自己去找兴趣点,自己决定自己的发展,在钢琴演奏家全面素质的培养方面做得要好一些。

目前来看,在音乐史、音乐理论方面,中国还没有达到世界最高的水平。

探秘现代音乐

2003年,秦川在梅西安现代音乐比赛中演奏了“世界上最难的钢琴曲”之一——《鸟的苏醒》,一举夺魁。“现代音乐之父”梅西安的夫人称赞他:“不仅有令人生畏的演奏技巧,也具有深厚而丰满的文化底蕴,闪耀着激情的火花,是理性和激情的融合”。在现代音乐方面天赋异禀的秦川,也从未忘记将现代音乐推广开来。

记者:古典音乐依然是主流,为什么你却对现代音乐情有独钟?

秦川:我从小就对现代音乐有所接触,我的老师会给我弹一些现代的音乐作品,我对现代音乐也很喜欢。实际上,我对任何音乐都不排斥,我喜欢摇滚音乐,也喜欢一些流行音乐。我从来不会因为钢琴家演奏的大多是古典音乐,是阳春白雪,就对摇滚音乐和通俗音乐盲目排斥。

记者:对于现代音乐,大部分人还很陌生。

秦川:现代音乐的形式比较新颖,它的音乐色彩、和声,还有一些其它的配器,跟一般人的欣赏习惯不太一样。现在世界各地专业音乐学院的基础教育都是从古典音乐开始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从贝多芬、莫扎特、车尔尼一路走来,人们对现代音乐的接触原本就不是很多,所以大家并不熟悉。并且,现代音乐又是非常难演奏的音乐,需要有非常好的基础和技巧才能够诠释,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现代音乐推广的难度。

我是中国第一个推广现代音乐的人,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让现代音乐不再神秘。

记者:你对现代音乐的推广很有信心?

秦川:我觉得观众对现代音乐的接受程度比以前预想的要好得多。我在湖南开过一次音乐会,演奏的是比较混合的曲子,有肖邦,有贝多芬,也有现代音乐《魔鬼的阶梯》。第二天早上,几个朋友送我去机场,其中有一个八岁的小孩。我就问他说,你最喜欢昨天晚上的哪首曲子?他的答案令我很惊讶,他说他最喜欢《魔鬼的阶梯》。

前几年,我在北京的中山音乐厅和上海音乐学院的音乐厅也举行过全部都是现代钢琴音乐的个人演奏会,演出效果其实是非常好的,观众也很喜欢。

很多人对现代音乐的认识还有一些误区,不能接受它。但是就像吃菜一样,有人喜欢吃红烧鸡,有人喜欢吃怪味鸡,现代音乐就像是味道特殊的“怪味鸡”,刚开始会觉得跟以前吃的鸡有些不一样,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你就会适应它。

带着自己的音乐梦想,秦川在山大的工作顺利开展。10月28日,秦川特意打电话告知记者,他将与著名指挥家徐学敏教授合作,带领山大青年交响乐团前往北大和清华演出,11月4日在济南试演。届时,泉城的观众也将一睹“钢琴画家”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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